“学霸”是这样悄然诞生的

为什么有些学生是“学霸”？

      5年前，我去浙江温州考察学校，发现一进班级，马上就能分辨出谁的学习成绩好，谁的学习成绩不好。成绩好的学生往往上课很专注，坐姿端正，桌面整洁。成绩不好的学生往往眼神涣散，身体多动。与学生一对一交流后发现，成绩好与成绩不好的学生之间差别比看起来更加明显。无论我问什么问题，那些成绩好的学生总会很有条理、很有逻辑，且能深度回答我的问题，说明他们在不断思考，反思自己的学习，也经常跟同学、老师、家长相互交流。成绩不好的学生虽然会很有礼貌地回答问题，但是他们的答案往往简短、突兀。比如，我问学生以后想考什么大学。一位成绩好的学生很明确地说想考浙江大学医学系，因为自己想成为一名医生，而且为了实现目标，他不仅努力学习，也经常找机会跟医务工作者交流。成绩不好的学生回答，要么是我想考最好的大学，要么是看高考分数再决定，或者干脆说不知道。与学生面谈之后，我想通过数据分析找到学霸的规律、特征和特点。我设计了一个问卷，共15道题。其中5道题是关于学生生活习惯的，平时会不会运动，是否注意饮食健康，睡眠是否充足；5道题是关于学生学习习惯的，比如是否有职业规划，会不会复习，懂不懂时间管理；最后5道题是关于学生与社群关系的，比如是否每天跟家长交流，有知识点没搞清楚的时候是否直接找老师请教，觉得自己跟同学是合作关系还是竞争关系。每道题需要学生选择自己的认同度，从1到5，5代表百分之百认同，1代表非常不认同。这个问卷发给了高一、高二的学生，也从学校教务处拿到每个学生的成绩单进行分析。
我发现学霸大致有三大特点：一是学霸能明确把未来的职业与今天的学习联系在一起，他们能看见自己的未来，也很自信、主动地去一步步实现他们的目标。他们对生活的规划让自己有更强的学习动机。二是学霸能把家长和老师作为朋友，他们感觉家长和老师不是强迫他们学习，而是鼓励他们实现梦想。他们很愿意倾听老师和家长的意见，因为他们觉得家长和老师很尊重、信任他们，能给予他们很大的自主空间。三是比起学习成绩，学霸更在意学习战略。他们不是把考试成绩作为目标，而是作为一种反馈体系，不断反思自己的学习习惯。如果考得不好，他们往往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不会推脱责任，会找老师帮助给出更好的建议。
学霸最厉害的学习战略是不断自我反思。其实自我反思是学习最有效的方法，但也是最难的。20多年前，两个美国大学心理学教授给几百名大一学生做了一个测试。首先，所有学生参加一个逻辑推理考试。考完填写一个问卷，猜测自己的考试排名。结果发现，没有一个学生能准确猜出自己的排名。事实成绩最好的学生低估了自己的表现，他们认为所有人和自己一样觉得考试简单，大家都会表现得很好。事实成绩与自我评估落差最大的是成绩最差的学生。虽然他们的分数是班级最后的5%，可是他们觉得自己比平均水平更高。这两名心理学家将这个规律命名为“邓宁克鲁格效应”。他们发现“差”的学生不是“一无所知”，而是他们不知道自己“一无所知”，他们也发现学霸最明显的特征是不断自我质疑、自我反思。那次温州之行结束，我在自己的研究和教学中不断验证学霸的三个特征，也逐渐重建自己对教育的认识。
因为我从小是一个学霸，耶鲁大学毕业，所以我一直相信学霸不是培养出来的，而是选拔出来的。可是如果学霸有特征，也有一定的科学规律，那么学霸一定是可以培养出来的。我以前对大部分学生有偏见，觉得他们因为笨或者偷懒才学习不好，其实，如果学生学习不好，作为教师，我们要反思自己的教学，找到更多有趣的方式让学生相信自己的潜力。2022年9月初，我给初三学生上第一堂课，我们一起玩了一个小游戏。班里有16名学生，我让每一位学生随意说出一个英文单词，然后把16个英文单词都写在黑板上。之后我给了学生一个挑战：用一张白纸把16个英文单词画成一幅画。学生画完之后我查看了每一幅画，然后突发奇想说，我不认识你们，但我想做个小实验，我想通过你们的画猜出班级成绩最好的学生。我猜出了第一名和第二名，学生都十分惊讶和不解。我给他们解读我的分析。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画最大的特点是有故事性、有人物、有矛盾、有情节，特别像一个电影场景。我也给学生讲，他们这样画说明他们更擅长吸收、组织、理解信息，是因为从小养成了读书的好习惯。所以如果想要学习好，就要培养爱读书的习惯。其实这个画图游戏我做教师培训的时候也经常做，区别是老师画完之后我不会直接说哪个图最好，我会让他们先投票，一般他们会选择最漂亮的那幅画。之后我再让每个教师凭借记忆画出刚才看到的一幅画。他们大部分会画出最有故事性的那幅画。这说明，故事是把信息最有效组织起来的方式。用一个比喻来解释，故事像一个大房间，知识点像里面的家具，有了故事再放知识点进去，家具就排列得很整齐，很容易找到他们的位置。
关于怎么培养学霸，我给老师和家长三个建议：一是培养学生的读书习惯。如果学生没有读书的习惯，要尽快开始，没有年龄限制，没有时间早晚。如果是不怎么读书的高中生，可以先鼓励他们看漫画。如果学生的空闲时间从玩游戏转换到看喜欢的书，而且进一步培养出终身阅读的习惯，那么他们早晚有一天会成为学霸。二是促进学生的自我反思。自我反思是很难自己培养出来的，学生的自我反思来自不断与老师和家长的交流。所以我们要想办法跟学生成为朋友，学生感受到我们的尊重，才愿意信任我们。三是与学生沟通的时候应该把重点放在他们的学习过程而不是学习结果。学霸学习的过程很有条理、很系统，也很有耐心。他们知道如果在过程中把握好每一步，结果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我们要让学生不断反思自己的学习过程。今天，中国教育正处在关键的转型期。没有哪个学生是天生的学霸，我希望一线教师能够发现每个学生都可以被培养成学霸，而且教师可以通过自己的耐心指导帮助每个学生成为学霸。
（作者系哈佛大学教育研究院全球教育创新计划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