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之约

一

  汾河岸畔，一尊白塔屹立了六百多年。
  这是舍利塔，塔因舍利而名。高僧修行圆满，建塔而藏其舍利骨，非金银可贾，非名利可染。佛道久远，禅意在塔，在草木，在一砖一瓦。心诚，听风风即禅，观花花便有意。
  塔底，思绪不再飘零，颜容也不由地肃穆了。
二
  其实，闻名已久，早有膜拜之心。各处有塔，也观瞻了不少，然以舍利名塔者不多。舍利，佛家圣物也，不过借高僧之体，度世间众生，宣教慈悲之怀罢了。心既已向往，似乎便与那里约了似的。
  几次过塔而不得奔现，千般原由，万般缘由，终是缘来而分不至。机缘不巧，也是一番考量吧，寻访不得，自是为以后埋了伏笔，愈发向往，心中的白塔更显神秘，始终牵肠挂肚。不去，总在念着。
三
  机关里的工作，尽在斗室之间，却千丝万缕。规矩里的事，做好了也是积德。然有些事，由得了自己，有些事却由不得自己。
  久劳于案牍，神形俱疲，灵思近涸，几欲脱笼振翅矣！
  意气之际，率性而为，遂驱车近百里，赴约汾河边，黄土崖，拜那舍利塔，观那塔下景，解了这身心枷锁，洗却这俗世的尘埃。
四
  雾浮于远方，天边的山早看不见了，树木也影影绰绰；只见近处阡陌纵横，花红叶绿，农人稼穑，雨后欣欣然，一派生机。
  村道曲折陡峭，一路而下，大片滩地尽收眼底。汾河越来越近，本来是远方的风景，分分秒秒就成了身边的陪伴。河面广阔，自北而南地漫过来，明亮地闪耀着，安静地凝视着。往南，汾河便要与黄河相遇；但在她们没有相遇的中途，我，要看到白塔了。
五
  远远的，一座座黄土岭，各具形状，神态各异，在雾的缭绕中诗意地安详着。慢慢的，其中一座黄土岭与众不同，越来越近的时候，百尺崖顶之上，显出一座塔尖，若隐若现。圣地，便在那高处。
  一条木制栈道，层层叠叠，曲曲折折，或直行，或绕行，一会如临深渊，一会群山拥怀，一会目清景明，一会草木遮掩。渐渐腿酸体乏，望望回头路，再向白塔行。拜访之拜，当然要劳其筋骨喽。
六
  豁然开朗之际，苍穹若帐，青云当歌，一方无遮无挡之地，一尊极庄严极博大之塔。俯视大河奔流，极目秦晋相接，观万千气象变幻，仿佛天地在心，撑大了自己的格局，洗涤了身心的不快。
  舍利塔所在之地，远早于舍利塔而存在。一千多年前，这里还没有舍利塔。那是宋太平兴国年间，大宋王朝正如初升的朝阳，农耕复兴，生机盎然。在这河畔百尺之上，一砖一瓦建起了崇圣禅院。
  从此，红墙碧瓦，石径蜿蜒，佛号声声。
七
  四百年过去，朝代更迭。洪武十五年，明太祖朱元璋完成了两件大事，一是大败元军，元梁王自杀，二是平定了云南。同时，严惩贪腐，鼓励生产，国力开始复苏。第二年，崇圣禅院的高僧羽化圆寂。
  他功德圆满，赢得僧人和信徒的尊崇，始建舍利塔，流芳千古。名已不可考，却给后人留下了念想。禅院里，讲禅修行的机趣，质朴，顿悟，都随着舍利塔的名，演化在一草一木中了。
八
  又过了四百年，乾隆当政的时候，禅院尽毁，独留白塔守着舍利，和禅院的曾经，还有日夜奔流的汾河；佛号不再，涛声依旧。荒野萋萋，星斗灿灿，白塔不孤独，因为高僧不曾离去。
  塔高十五米，五层，整体覆钵形。一层拱门曾供奉佛像，塔下曾珍藏放置舍利的石棺石函陶棺。在这里，你要放慢脚步，走路轻一点，说话声小一点。那禅意很微妙，就在静寂中等着你感悟。
九
  塔还是那塔。但在风云变幻中，一切都不同了。
  白塔依旧风度翩翩，舍利的名在古，在今，更在未来。广场，已整修若新，千姿百态的绿化温暖了你，温暖了我，也温暖了守望传统的塔，和亘古不变的良善之风。滩地的忙碌和丰收，也在告诉白塔，这是一个新的时代，政通人和，风调雨顺。到处，都有诗意。
  回来的路上，我想，还会有人来的，来看这舍利塔。  （作者单位：万荣县教育局）